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荀悦 《申鉴》

中原文化经典汇要  2019-03-20

[作者]荀悦(148—209),字仲豫,颍川颍阴(今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)人。东汉末哲学家、史学家。当涂长荀淑之孙,司空荀爽侄子。他少年聪颖好学,虽出身名门望族,但父亲荀俭早死,以致家贫无书,每到世间,所见篇牍,一览多能诵记。十二岁便能解说《春秋》。且性沉静,美姿容,尤好著述。汉灵帝时宦官用权,士多退身穷处,他于是托疾隐居,时人无人识之,唯从弟荀彧特称敬他。初应镇东将军曹操征召,升迁为黄门侍郎。汉献帝颇好文学,他与荀彧及少府孔融侍讲禁中,旦夕谈论。后升迁为秘书监、侍中。汉献帝建安十四年(148)去世。在天人关系上,他持自然意义的“天人感应”说,认为“心与言,言与事相应也”,主张“有言考用”,“动者考行”。在政治上,主张法与教并举,反对土地兼并,提倡发展农桑。所撰《崇德》《正论》及诸论数十篇,今已佚。惟有著作《申鉴》五篇,《汉纪》三十篇,传于世。明张溥《汉魏六朝百三家集》辑有《荀悦集》。

 

 

 

据汉荀悦《申鉴》本

 

 

[解题]所谓“申鉴”,即申论前事,以为后世鉴戒。荀悦侍讲禁中,匡辅汉献帝,见政移曹操,“谋无所用,乃作《申鉴》”。其书共分五卷,每卷一篇文章。其《政体第一》,从多个角度切入,论述了治国为政的根本原则与方法,至今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;《时事第二》,论述了当时所宜实行的若干具体政策和制度;此两篇皆制治大要和当时所当行之要务。《俗嫌第三》,批评禨祥、谶纬之説;《杂言上第四》《杂言下第五》,则皆泛论义理,颇似西汉扬雄的《法言》,讨论了人们的学习、修养和人性善恶等问题。这里仅选其《政体第一》和《杂言上第四》。

 

 

政体第一

 

夫道之本,仁义而已矣。五典以经之,群籍以纬之,咏之歌之,弦之舞之。前鉴既明,后复申之。故古之圣王,其于仁义也,申重而已。笃序无强,谓之申鉴。

圣汉统天,惟宗时亮,其功格宇宙。粤有虎臣乱政。时亦惟荒圯,湮兹洪轨,仪鉴于三代之典。王“允迪厥德”,功业有尚。天道在尔,“惟帝茂止,陟降肤止,万国康止”。“允出兹”,斯行远矣。“立天之道,曰阴与阳;立地之道,曰柔与刚;立人之道,曰仁与义”。阴阳以统其精气,刚柔以品其群形,仁义以经其事业,是为道也。故凡政之大经,法教而已矣。教者,阳之化也;法者,阴之符也;仁也者,慈此者也;义也者,宜此者也;礼也者,履此者也;信也者,守此者也;智也者,知此者也。是故好恶以章之,喜怒以莅之,哀乐以恤之。若乃二端不愆,五德不离,六节不悖,则三才允序,五事交备,百工惟厘,“庶绩咸熙”,天作道,“皇作极”,臣作辅,民作基。惟先哲王之政:一曰承天,二曰正身,三曰任贤,四曰恤民,五曰明制,六曰立业。承天惟允,正身惟常,任贤惟固,恤民惟勤,明制惟典,立业惟敦,是谓政体也。致治之术,先屏四患,乃崇五政:一曰伪,二曰私,三曰放,四曰奢。伪乱俗,私坏法,放越轨,奢败制。四者不除,则政末由行矣。俗乱则道荒.虽天地不得保其性矣;法坏则世倾,虽人主不得守其度矣;轨越则礼亡,虽圣人不得全其道矣;制败则欲肆,虽四表不能充其求矣;是谓四患。兴农桑以养其生,审好恶以正其俗,宣文教以章其化,立武备以秉其威,明赏罚以统其法,是谓五政。民不畏死,不可惧以罪;民不乐生,不可劝以善。虽使卨布五教,咎繇作士,政不行焉。故在上者,先丰民财以定其志。帝耕籍田,后桑蚕宫,国无游民,野无荒业,财不虚用,力不妄加,以周民事,是谓养生。君子所以动天地,应神明,正万物而成王治者,必本乎真实而已。故在上者,审则仪道,以定好恶。善恶要于功罪,毁誉效于准验。听言责事,举名察实,无或诈伪,以荡众心。故事无不核,物无不切,善无不显,恶无不彰,俗无奸怪,民无淫风,百姓上下,睹利害之存乎己也,故肃恭其心,慎修其行,内不忒惑,外无异望,虑其睹去徼幸,无罪过不忧惧,请谒无所听,财赂无所用,则民志平矣,是谓正俗。君子以情用,小人以刑用。荣辱者,赏罚之精华也。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,化其情也;桎梏鞭朴以加小人,治其刑也。君子不犯辱,况于刑乎!小人不忌刑,况于辱乎!若夫中人之伦,则刑礼兼焉。教化之废,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;教化之行,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涂;是谓章化。小人之情,缓则骄,骄则恣,恣则急,急则怨,怨则畔,危则谋乱,安则思欲,非威强无以惩之。故在上者,必有武备,以戒不虞,以遏寇虐。安居则寄之内政,有事则用之军旅,是谓秉威。赏罚,政之柄也。明赏必罚,审信慎令,赏以劝善

,罚以惩恶。人主不妄赏,非徒爱其才也,赏妄行则善不劝矣;不妄罚,非徒慎其刑也,罚妄行则恶不惩矣。赏不劝,谓之止善。罚不惩,谓之纵恶。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,不纵下为恶,则治国矣,是谓统法。四患既蠲,五政既立,行之以诚,守之以固,简而不怠,疏而不失,无为为之,使自施之,无事事之,使自交之。不肃而治,垂拱揖逊,而海内平矣,是谓为政之方也。

惟修六则,以立道经:一曰中,二曰和,三曰正,四曰公,五曰诚,六曰通。以天道作中,以地道作和,以仁德作正,以事物作公,以身极作诚,以变量作通,是谓道实。惟恤十难,以任贤能:一曰不知,二曰不进,三曰不任,四曰不终,五曰以小怨弃大德,六曰以小过黜大功,七曰以小失掩大美,八曰以讦奸伤忠正,九曰以邪说乱正度,十曰以谗嫉废贤能,是谓十难。十难不除,则贤臣不用。用臣不贤,则国非其国也。

惟察九风,以定国常:一曰治,二曰衰,三曰弱,四曰乖,五曰乱,六曰荒,七曰叛,八曰危,九曰亡。君臣亲而有礼,百僚和而不同,让而不争,勤而不怨,无事惟职是司,此治国之风也。礼俗不一,位职不重,小臣谗嫉,庶人作议,此衰国之风也。君好让,臣好逸,士好游,民好流,此弱国之风也。君臣争明,朝廷争功,士大夫争名,庶人争利,此乖国之风也。上多欲,下多端,法不定,政多门,此乱国之风也。以侈为博,以伉为高,以滥为通,遵礼谓之劬,守法谓之固,此荒国之风也。以苛为密,以利为公,以割下为能,以附上为忠,此叛国之风也。上下相疏,内外相蒙,小臣争宠,大臣争权,此危国之风也。上不访,下不谏,妇言用,私政行,此亡国之风也。故上必察乎国风也。

惟慎庶狱,以昭人情。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,万物之大极曰死。死者不可以生,刑者不可以复。故先王之刑也,官师以成之,棘槐以断之,情讯以宽之,朝市以共之,矜哀以恤之。刑斯断,乐不举。慎之至也。刑哉,刑哉!其慎矣夫!

惟稽五赦,以绥民中:一曰原心,二曰明德,三曰劝功,四曰褒化,五曰权计。凡先王之攸赦,必是族也,非是族焉,刑兹无赦。

天子有四时。朝以听政,昼以访问,夕以修令,夜以安身。上有师傅,下有燕臣,大则讲业,小则咨询,不拒直辞,不耻下问,公私不愆,外内不贰。是谓有交。

问明于治者,其统近。万物之本在身,天下之本在家,治乱之本在左右,内正立而四表定矣。

问通于道者,其守约。有一言而可常行者,恕也;有一行而可常履者,正也。恕者,仁之术也。正者,义之要也。至哉!此谓道根。万化存焉尔。是谓不思而得,不为而成。执之胸心之间,而功覆天下也。

  自天子达于庶人,好恶哀乐,其修一也。丰约劳佚,各有其制。上足以备礼,

下足以备乐,夫是谓大道。天下国家一体也,君为元首,臣为股肱,民为手足。下有忧民,则上不尽乐;下有饥民,则上不备膳;下有寒民,则上不具服。徒跣而垂旒,非礼也,故足寒伤心,民寒伤国。

问君以至美之道道民,民以至美之物养君。君降其惠,民升其功。此无往不复,相报之义也。故太平备物,非极欲也;物损礼阙,非谦约也。其数云耳。

问人主有公赋,无私求;有公用,无私费;有公役,无私使;有公赐,无私惠;有公怒,无私怨。私求则下烦而无度,是谓伤清;私费则官耗而无限,是谓伤制;私使则民挠扰而无节,是谓伤义;私惠则下虚望而无准,是谓伤正;私怨则下疑惧而不安,是谓伤德。

  问善治民者,治其性也。或曰:“冶金而流,去火则刚,激水而升,舍之则降,恶乎治?”曰:“不去其火则常流,激而不止则常升。故大冶之炉,可使无刚;踊水之机,可使无降。善立教者若兹,则终身治矣。故凡器可使与颜、冉同趋。投百金于前,白刃加其身,虽巨跖弗敢掇也。善立法者若兹,则终身不掇矣。故跖可使与伯夷同功。”

  问民由水也。济大川者,太上乘舟;其次泅。泅者劳而危,乘舟者逸而安。虚入水,则必溺矣。以知能治民者,泅也;以道德治民者,舟也。纵民之情谓之乱,绝民之情谓之荒。曰:“然则如之何?”曰:“为之限使弗越也,为之地亦勿越。故水可使不滥,不可使无流。善禁者,先禁其身而后人;不善禁者,先禁人而后身。善禁之至于不禁,令亦如之。若乃肆情于身而绳欲于众,行诈于官而矜实于民,求己之所有余,夺下之所不足,舍己之所易,责人之所难,怨之本也。谓理之源斯绝矣。自上御下,犹夫钓者焉,隐于手,应于钩,则可以得鱼。自近御远,犹夫御马焉,和于手,而调于衔,则可以使马。故至道之要,不于身非道也。睹孺子之驱鸡也,而见御民之方。孺子驱鸡者,急则惊,缓则滞。方其北也,遽要之,则折而过南;方其南也,遽要之,则折而过北。迫则飞,疏则放。志闲则比之,流缓而不安则食之。不驱之驱,驱之至者也。志安则循路而入门。”

太上不空市,其次不偷窃,其次不掠夺。上以功惠绥民,下以财力奉上,是以上下相与。空市则民不与,民不与则为巧诈而取之,谓之偷窃。偷窃则民备之,备之而不得,则暴迫而取之,谓之掠夺。民必交争,则祸乱矣!

或曰:“圣王以天下为乐。”曰:“否。圣王以天下为忧,天下以圣王为乐。凡主以天下为乐,天下以凡主为忧。圣王屈己以申天下之乐。凡主伸己以屈天下之忧。申天下之乐,故乐亦报之;屈天下之忧,故忧亦及之。天下之道也。

治世所贵乎位者三:一曰达道于天下,二曰达惠于民,三曰达德于身。衰世所贵乎位者三:一曰以贵高人,二曰以富奉身,三曰以报肆心。治世之位,真位也;衰世之位,则生灾矣。苟高人,则必损之灾也;苟奉身,则必遗之灾也;苟肆心,则必否之灾也。

治世之臣,所贵乎顺者三:一曰心顺,二曰职顺,三曰道顺。治世之顺,真顺也。衰世之顺,生逆也。体苟顺则逆节,乱苟顺则逆忠,事苟顺则逆道。高下失序则位轻,班级不固则位轻,禄薄卑宠则位轻,官职屡改则位轻,迁转烦渎则位轻,黜陟不明则位轻,待臣不以礼则位轻。夫位轻而政重者,未之有也。“圣人之大宝曰位”,轻则丧吾宝也。

好恶之不行,其俗尚矣。嘉守节而轻狭陋,疾威福而尊权右。贱求欲而崇克济,贵求己而荣华誉。万物类是已。夫心与言,言与事,参相应也;好恶、毁誉、赏罚.参相福也。六者有失,则实乱矣。守实者益荣,求己者益达,处幽者益明,然后民知本也。

 

杂言上第四

 

或问曰:“君子曷敦夫学?”曰:“生而知之者寡矣,学而知之者众矣。悠悠之民,泄泄之士,明明之治,汶汶之乱,皆学废兴之由,敦之不亦宜乎。”

君子有三鉴:世人镜鉴,前惟训,人惟贤,镜惟明。夏商之衰,不鉴于禹、汤也;周秦之弊,不鉴于民下也;侧弁垢颜.不鉴于明镜也;故君子惟鉴之务。若夫侧景之镜亡鉴矣。

或问:“致治之要,君乎?”曰:“两立哉。非天地不生物,非君臣不成治。首之者,天地也;统之者,君臣也哉。先王之道致训焉,故亡斯须之间而违道矣。昔有上致圣由教戒,因辅弼钦顺四邻。故检柙之臣,不虚于侧;礼度之典,不旷于目;先哲之言,不辍于身;非义之道,不宣于心。是邪僻之气,末由入也。有间  必有入之者矣。是故僻志萌则僻事作,僻事作则正塞,正塞则公正亦末由入也矣。不任不爱谓之公,惟公是从谓之明。齐桓公中材也,末能成功业,由有异焉者矣。妾媵盈宫,非无爱幸也;群臣盈朝,非无亲近也。然外则管仲射己,内则卫姬色衰,非爱也,任之也。然后知非贤不可任,非智不可从也。夫此之举宏矣哉。膏肓纯白,二竖不生,兹谓心宁;省闼清净,嬖孽不生,兹谓政平。夫膏肓近心而处阨,针之不逮,药之不中,攻之不可,二竖藏焉,是谓笃患。故治身治国者,唯是之畏。”

或曰:“爱民如子。仁之至乎?”曰:“未也。”曰:“爱民如身,仁之至乎?”曰:“未也。汤祷桑林,邾迁于绎,景祠于旱,可谓爱民矣。”曰:“何重民而轻身也?”曰:“人主承天命以养民者也。民存则社稷存,民亡则社稷亡。故重民者,所以重社稷而承天命也。”

或曰:“孟轲称人皆可以为尧、舜,其信矣?”曰:“人非下愚。则皆可以为尧舜矣。”写尧、舜之貌,同尧、舜之姓,则否;服尧之制,行尧之道,则可矣。行之于前,则古之尧、舜也;行之于后,则今之尧、舜也。“或曰:“人皆可以为桀、纣乎?”曰:“行桀、纣之事,是桀、纣也。尧、舜、桀、纣之事,常并存于世,唯人所用而已。杨朱哭歧路,所通逼者然也。夫歧路乌足悲哉?中反焉。若夫县度之厄素,举足而已矣。损益之符,微而显也。赵获二城,临馈而忧;陶朱既富,室妾悲号。此知益为损之为益者也。屈伸之数,隐而昭也;有仍之困,复夏之萌也;鼎雉之异,兴殷之符也;邵宫之难,隆周之应也;会稽之栖,霸越之基也;子之之乱,强燕之征也。此知伸为屈之为伸者也。”

人主之患,常立于二难之间。在上而国家不治,难也。治国家则必勤身苦思,矫情以从道,难也。有难之难,暗主取之;无难之难,明主居之。大臣之患,常立于二罪之间。在职而不尽忠直之道,罪也;尽忠直之道,则必矫上拂下,罪也。有罪之罪,邪臣由之;无罪之罪,忠臣致之。人臣之义,不曰“吾君能矣,不我须也”。言无补也而不尽忠,不曰“吾君不能矣,不我识也”。言无益也而不尽忠。必竭其诚,明其道,尽其义,斯已而已矣。不已,则奉身以退,臣道也。故君臣有异无乖,有怨无憾,有屈无辱。人臣有三罪:一曰导非,二曰阿失,三曰尸宠。以非引上谓之导,从上之非谓之阿,见非不言谓之尸。导臣诛,阿臣刑,尸臣绌。进忠有三术:一曰防,二曰救,三曰戒。先其未然谓之防,发而止之谓之救,行而责之谓之戒。防为上,救次之,戒为下。下不钳口,上不塞耳,则可有闻矣。有钳之钳,犹可解也;无钳之钳,难矣哉!有塞之塞,犹可除也;无塞之塞,其甚矣夫!

或曰:“在上有屈乎?”曰:“在上者以义申,以义屈。高祖虽能申威于秦、项,而屈于商山四公;光武能伸于莽,而屈于强项令;明帝能申令于天下,而屈于钟离尚书。若秦二世之申欲,而非笑唐、虞;若定陶傅太后之申意,而怨于郑,是谓不屈。不然,则赵氏不亡,而秦无愆尤。故人主以义申,以义屈也。喜如春阳,怒如秋霜,威如雷霆之震,惠若雨露之降,沛然孰能御也?”

或曰:“难行。”曰:“若高祖听戍卒不怀居,迁万乘不俟终日;孝文帝不爱千里马,慎夫人衣不曳地;光武手不持珠玉;可谓难矣。抑情绝欲,不如是,能成功业者,鲜矣!人臣若金日磾,以子私谩而杀之,丙吉之不伐,苏武之执节,可谓难矣。”

或问“厉志”。曰:“若殷高宗能葺其德,药瞑眩以瘳疾,卫武箴戒于朝,勾践悬胆于坐,厉矣哉!”

“宠妻爱妾幸矣,其为灾也深矣,灾与幸同乎?”曰:“得则庆,否则灾。戚氏不幸不人豕,赵昭仪不幸不失命,栗姬不幸不废,钩乙不幸不忧殇。非灾而何?若慎夫人之知,班婕妤之贤,明德皇后之德,邵矣哉!”

为世忧乐者,君子之志也;不为世忧乐者,小人之志也。太平之世,事闲而民乐遍焉。

使遽者揖让百拜,非礼也;忧者弦歌鼓瑟,非乐也;礼者,敬而已矣;乐者,

和而已矣。匹夫匹妇处畎亩之中,必礼乐存焉尔。

违上顺道,谓之忠臣;违道顺上,谓之谀臣。忠,所以为上也;谀,所以自为也。忠臣安于心,谀臣安于身。故在上者,必察夫违顺,审乎所为,慎乎所安。广川王弗察,故杀其臣;楚恭王察之而迟,故有遗言;齐宣王其察之矣,故赏鉴者。

或问:“人君人臣之戒。”曰:“莫匪戒也。”“请问其要。”曰:“君戒专欲,臣戒专利。”患之甚也。(缺五字)城重译而献珍,非宝也。腹心之人,匍匐而献善,宝之至矣。故明王慎内守,除外寇而重内宝。“云从于龙,风从于虎。”凤仪于韶,麟集于孔,应也。出于此,应于彼。善则祥,祥则福。否则眚,眚则咎。故君子应之。

君子食和羹以平其气,听和声以平其志,纳和言以平其政,履和行以平其德。

夫酸、咸、甘、苦不同,嘉味以济谓之和羹。宫、商、角、徵不同,嘉音以章,谓之和声。臧、否、损、益不同,中正以训,谓之和言。趋、舍、动、静不同,雅度以平,谓之和行。人之言曰:“唯其言而莫予违也,则几于丧国焉。”孔子曰:“君子和而不同。”晏子亦云:“以水济水,谁能食之?琴瑟一声,谁能听之?”诗云:“亦有和羹,既戒且平。奏假无言,时靡有争。”此之谓也。